這已經(jīng)是開晚飯的時候。部分人由於JiNg神亢奮,并不感到餓。另一部分人肚子早叫了,然而這是表現(xiàn)自己革命熱情、向黨委表忠心的機會,也不肯輕易放棄。事件本身也x1引人,大家想看看到底會怎樣發(fā)展。平時生活內容太單調了,骨子里都喜歡熱鬧。所以還是聚集著不肯散去,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。
這一回出來當帶頭羊的是儀器館的技師楊佐,他高聲提議道:“上他們家找去!”
其實這不是他的創(chuàng)意,起意的是哲學系的勤雜工李永遺,羅克思治下的一個臣民。臣民只盼望上級多遇點麻煩,卻不敢公開作對,就悄悄給楊佐出了這麼個主意:“可能是在家里,上他家看看,可能在?!?br>
於是人群向家屬宿舍區(qū)涌去。李永遺走在楊佐旁邊,悄悄帶路,很準確地就找到總支書記的家。群眾站滿了幾條巷子,只派幾個代表上去敲門。畢竟人家也是黨的g部,不敢過分放肆。羅克思的老婆說:“不在,上省委去了。”
省委?這兩字本身就有震懾作用,代表們一錯愕,只好下來。樓下立了一陣,正商議,李永遺忽然想起:過去兩座不是趙常興的家麼?他可是大字報上署名的呀!悄悄跟楊佐說了。楊佐隨即帶領人找趙常興去。
趙常興是馬列主義教研室的講師,在羅克思的大字報上署名純屬偶然。他其實距離系核心圈還b較遠。黨入是入了,卻只是預備,尚未扶正。羅克思便要拉幫結夥,一時也還找不著他。所以克思謀劃貼大字報的事他一點也不知道。今天上午他去系黨總支辦公室找羅克思匯報“活思想”,談關於他扶正的問題。推門進去,恰好碰到幾個人寫完大字報在簽名。羅克思見他進來,有些意外。乾脆說:“老趙,你也來簽一個吧!”老趙看了標題,有些嚇人。但此時不簽,卻也不好。老羅畢竟是頂頭上司,現(xiàn)官不如現(xiàn)管。叫他簽還是看得起呢,別不識抬舉!所以他沒多加猶豫,恭恭敬敬拿起筆來,敬陪末座。
趙常興的老婆王佩英是後勤部一個職工,她第一時間就看到貼出的大字報。丈夫的名字與羅書記的名字簽在一起,她感到榮耀。然而很快就發(fā)覺不對了:那麼多人出來討伐!罪名指他們反黨!王佩英這才嚇白了臉。午休回到家,中飯也無心做,熱鍋螞蟻似的等趙常興回來。她是有名的河東獅,長得身高馬大。趙常興則是有名的妻管嚴,個子瘦小。老趙一跨進門,王佩英就撲上去一把揪住,b在墻角,罵道:“我把你個昏了頭的烏gUi王八蛋,吃了熊心豹子膽什麼的啦敢貼黨委大字報?這個家還要不?”趙常興眼里現(xiàn)出求饒的神sE,結結巴巴解釋,說早上實在是不巧,進門去碰到他們在寫大字報,而且羅書記叫簽,他退不得。王佩英聽了更加冒火,罵道:“我早說你b烏gUi還笨你還不認!你是Si人還是怎麼著?你不會彎腰抱著裝肚子痛往廁所跑呀?”
趙常興無言以對,只好默認自己b烏gUi還笨。突然河東獅變成一只小鳥,抱住趙常興哭起來,說:“這可怎麼辦哪?人家說你反黨,要是給你一頂右派帽子戴,這個家可就完了!”趙常興只好拍著老婆寬大厚實的獅背,安慰說:“不要緊的,不要緊的,事情還沒一定呢。剛才路上碰到馬書記,他的眼sE還算溫和,跟我點點頭。大不了到時候我寫一份深刻檢討,”他從獅背上騰出手來,拍著自己癟癟的肚皮,“憑著我這滿肚子的馬克思主義學問,我相信自己能夠應付任何風浪!”
王佩英忽然抬起手來看表,“喲,時間不對了!”她急忙蹦起,從碗柜里取出早上剩的一只大餅,撕了一半丟給老趙,一邊啃一邊往外走,去上班。又開門探進頭來說:“檢討你現(xiàn)在就寫,一份給馬書記,一份抄成大字報貼出去!”
王佩英上班卻無心做事,耳朵尖尖的只往烈士園廣場那邊聽。瞅空還跑過去看看。後來革命群眾匯成一GU討伐大軍向哲學系大樓涌去,王佩英的警戒狀態(tài)陡地升高一個級別,二話不說就往家里奔,將縮肩駝背正在寫檢討的丈夫一把拎起,叫:“快走快走!他們去哲學樓找你們這幾個王八蛋辯論去了!找不到人不定會到家里來!”cH0U屜里拿出加鎖的鐵匣子,開了鎖,取了五毛錢丟給趙常興,“快走,到街上什麼地方去躲一躲!晚飯就在外邊吃碗面,八點以後回來!”
俗話說每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能g的nV人,王佩英確實b滿肚子馬列主義學問的趙常興還要能g。多虧她的預防,趙常興才免去李永遺的暗算和楊佐們的沖擊。當他們敲開趙常興家的門準備進去搜捕時,趙常興正很安逸地坐在十字坡飲食店里,筷子尖挑起長長的兩根面條來,提上去,歪頭張嘴地去接,咂得津津有味呢。這會兒,王佩英則對著楊佐們大罵“姓趙的”,說“這王八蛋一天到晚不知Si到哪里去,我跟你們一起去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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